墨缘璇凰

　　★整合版，共计1.13w字。番外还在写（。）
　　
　　★一个本来只想好好沙雕然后逐渐偏离原设想的故事（落泪）。我原定计划三千字结束，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非国设的露中，有黑三角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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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作为一只北极熊，伊万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嗯，很不愿意。
　　“出这个问题的人脑子有坑？”化形成人的他此刻正瘫在床上抓着手机，敲着键盘回复隔壁二傻子肥鹰发来的“怎样才能rua到中/国/国/宝”的明显瞎搞的问题，“得了，我想说他们想rua熊的前提条件是他们叫作‘伊万·布拉金斯基’。连这一个条件都满足不了还想牢底坐穿？怕不是只能在远处看着眼馋。”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就是有那么多人——除了大熊猫原产地的人民，世界上还有很多别国的人都想看一眼大熊猫。而且大熊猫可比你这种壮熊可爱多了，——北极熊就一傻大个，跟你一样。熊猫多可爱，人家还能吃素，你行不？”
　　
　　“死肥鹰今夜你家墙壁别想要了，等着被拆吧。”被短信这么一怼伊万气得不清，敲击键盘格外用力的同时键盘铃声似乎也随着力度变大。这让伊万旁边某个小型的，正在眯眼睡觉的黑白相间的生物发出不满的“呜呜”声。
　　伊万这才意识到旁边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崽还在睡着觉，伸手上去揉了揉生物毛茸茸的脑袋后找了个最能突出生物可爱的一个角度，拍了个照顺手发了阿尔弗雷德。
　　“不和你讲了，死肥鹰。”伊万嘴角带着微笑，用炫耀式的语气对短信另一头的人说道，“我这里还有一只真正的大熊猫需要我照顾，没时间和你这只廉价的肥鹰扯淡。”
　　
　　此时熊猫崽子似乎是睡醒了，睁开了眼睛望着伊万。这一个萌煞众人的举动瞬间戳死了伊万的心，他顺手就抱起了那只熊猫，举到半空中看着熊猫一脸的不知所措。
　　
　　“还是你最可爱啊……”
　　
　　“耀。”
　　
　　（2）
　　王耀死也不承认自己不愿意化形成人的原因只是自己太懒了不想动。
　　不是那种不做事的懒，是那种想节省体力的懒——化形成最可爱的熊猫，吃最饱的伙食，睡最爽的觉。一觉醒来还能趁着另一头熊恢复动物形态，闭眼休息的时候挼他的尾巴，或者是做点别的什么，比如偷厨房的东西吃。
　　虽然在尝试过大列巴之后，王耀就已经放弃厨房这个活动地带了。但是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要那头北极熊还睡着，这头熊的整个家都是自己的天下。像挠家具这种拆家行为，即便是被伊万发现了，那个北极熊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对，我是国宝，我很拽。
　　干嘛？我是国宝？你算什么？
　　
　　所以每一次伊万·布拉金斯基发现王耀在拆家的时候，他确实有种想教训二哈的心态。但是看着王耀的那种气势，那种来自国/家重点保护动物的气势——活生生就是在说“你敢动我就牢底坐穿”啊……
　　这一度把伊万逼得很崩溃——大家都是熊，何必同类相残？
　　不过后来伊万想通了。
　　
　　管他那么多，能吸一只别人吸不到的国宝已经够好的了。羡煞对面白头鹰，这难道不够香吗？
　　
　　（3）
　　阿尔弗雷德说香，肯定香，香的自己都想死。
　　
　　他身为一只白头鹰，天天看着隔壁两只熊互揉场面，他就很想自闭。
　　真的，作为一只猛禽，他提醒过北极熊伊万·布拉金斯基要有一点作为一只食肉巨熊的觉悟——明明可以靠着自己的生猛刚性闯出一番事业，你干嘛要在家里照顾一只和你一样的熊。
　　而且还是一只拽的不得了，谁也惹不起的，别的国家的宝。
　　
　　“熊猫好玩吗？一天到晚也太上瘾了啊你。”某次阿尔弗雷德看着伊万沉浸在撸熊的快乐之中，一脸不屑道，“你不觉得吗，这只熊猫真挺……挺难养的。”
　　感受着熊猫突然甩过来的死亡视线，阿尔本想说的那个“拽”字只得换了一种说法。
　　
　　“还好，我觉得挺好的——小耀挺乖的，每天喂竹子都可以……虽然有时候也喜欢拆家，但至少比你这只翅膀都不懂得收敛的肥鹰好多了哦——”
　　“——布拉金斯基你最好不要总是惹我。”阿尔弗雷德亮出了他的利爪——就这么一瞬间，他化为半人的形态。尖锐的爪直指伊万，“草，你以为当你的邻居不辛苦啊？我天天得被你俩腻歪死，你薅我我撸你的，你俩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熊类？”
　　同一时间伊万也成了半人的模样，他示以阿尔弗雷德熊掌上同样锋利的爪，一脸微笑道，“你和我说可以，但是你确定小耀他听得懂？阿尔弗雷德——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眼瞎。没见过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说着他把正在一旁啃竹子的王耀一把拉入怀中，毛茸茸的熊猫脑袋抵在他的下巴。伊万把脸贴在熊猫的绒毛上，深吸一口，“你看他乖的，比你不知道好多少倍哦。”
　　
　　阿尔弗雷德真的看不下去了。知道内情的他此刻盯着王耀的眼睛，——那对眼睛虽是亮晶晶的，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但是阿尔弗雷德真的从里面看出了不属于熊猫宝宝的，如同狡猾的狐狸的笑意。
　　
　　伊万，你比我眼瞎多了。
　　
　　把一只活了几百几千年的大妖说成孩子的，只有你一个。
　　
　　（4）
　　在这个动物成精的世界上，本出现不了的旧世界剧情在如今算得上是每日一出。兔子和狼谈恋爱，羊和斑马来搅基——这种事情算不上惊奇。旧世界早就被推翻了，成了精的动物们拥有绝对自由的权利。
　　所以阿尔弗雷德一再对自己说，这很正常，这可以发生，这没有问题，这非常可以——可以个头，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邻居天天抱着一只熊猫团子睡觉，每日每夜都吸着这只熊猫快活自己。不是为别的——伊万·布拉金斯基这头蠢熊，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自己抱着的熊猫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然到现在都还把一只活了千年的传奇当作一个人畜无害的孩子！！
　　
　　这让阿尔弗雷德一度陷入了深深的自闭，更对千岁老妖仍死不要脸地赖在一个对比起来才真的是“孩子”的年轻熊家中。
　　还是个巨大的，来自西伯利亚那一地带的北极熊。
　　一个护崽欲极强，对毛茸茸的生物毫无任何抵抗力，对这只“熊猫宝宝”极其喜爱的，傻翻了的巨熊。
　　阿尔突然就想和自己表哥亚瑟吐槽邻居家的传奇见闻了，真的——说出去没人会信，但是阿尔真的是有那颗，想给媒体来一个爆炸性新闻，掀起整个社会狂澜的冲动的心。
　　
　　“你还是冷静一点。”自家表哥——一只名叫亚瑟的知更鸟坐在他的对面，手里端着一杯红茶，淡淡道，“反正那只熊又不听，他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吧……反正出不了什么乱子，那只熊猫也愿意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还是无法接受两只熊——原先都是食肉猛兽的熊类作出这样的举动……”阿尔弗雷德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更无法接受‘老牛吃嫩草’这种无比奇怪的设定——我觉得再这么想下去我要疯了，明天我就把我的眼镜换成墨镜，至少这样我还能保住我的眼镜不被他俩闪瞎。”
　　亚瑟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行吧，我们禽鸟类确实不可能理解他们这类熊的思维——虽然熊猫也可以吃竹子……我也一样理解不了隔壁那只花孔雀弗朗西斯内心独特的情趣。同为鸟类，他是怎么做到这么骚的……”
　　
　　那一天，去亚瑟家做客的阿尔与表哥达成了完美的共识。
　　自家邻居，都是傻缺。
　　
　　（5）
　　回家路上阿尔弗雷德闲的无聊，左顾右盼爽得很，结果转眼间就看见一只黑白相间的生物在不远的阴暗处扒拉着一个袋子。以一只猛禽优秀的直觉与视觉，他眼尖地认出那只生物并非是染成黑白色的狗或其他什么动物——正是厚着脸皮在邻居伊万家蹭吃蹭喝，过着悠哉生活的千年老妖王耀。
　　“你在这里干嘛？”阿尔弗雷德走上前去，疑惑道，“没事跑出来翻袋子？伊万虐待你了？——不会啊，向他这种熊，应该是一天到晚都恨不得抱着你行动的绒毛控才对……莫非……”
　　“你想多了，他没有家暴的意思。”熊猫不屑地瞥了一眼阿尔，低头继续扒拉着袋子，“我和你之前的情况差不多——你懂那种家里啥都不剩，只有俄餐的恐怖吗？要么就是大列巴……那种东西和你之前还没搬出来住时你哥给你做的司康饼一样，我实在是接受不了——简直要了我千年的命。”
　　
　　“你也知道你活了一千年啊。”阿尔弗雷德站在一旁叉着腰，鄙夷地看着他，“老熊吃嫩草？……不对，吃竹笋？”
　　王耀头也不抬，“挺好，随你怎么说，我就是要赖在他家。谁也别想赶我走，他家除了饭菜不和我胃口以外，简直是一个天堂。”
　　“……”阿尔弗雷德一时无言以对。想了半天他憋出一句话，“耀，你有多久没变成人类了？我是说，这将近一年了，你一直都是幼态熊猫的形象。你以前可没有这样过……我是说，一百年前。”
　　
　　如今的动物活得都挺长寿，但很少动物能活到一千岁。像阿尔弗雷德和亚瑟这种，也不过是活了三百来岁。
　　伊万更不用说，他算是最年轻的那个。不过二百多岁的年龄，长得倒是健壮。
　　
　　“这个你知道的啊……百年前不是有一场动乱吗，为了不影响居民们，我和其他三个千年老妖都用自己的力量把居民生活的地方保护起来了啊。后来敌方打得凶残，我没落得什么好下场。所幸还算好，顶多是这几百年不能随意化形了而已。”王耀思考了一下，动了动熊猫耳朵，“不过也好，我现在这幅形象好像更符合当代青年的内心萌点。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因为看起来可爱吗？”
　　王耀把肉嘟嘟的熊掌抬起来，仔细看了又看，“……我记得好几百年前，大家喜欢的还是那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真的是……我快跟不上时代了。啊对了，你把你白头鹰形态给我看看呗？”
　　
　　阿尔弗雷德一脸疑惑，“你想干嘛？看一只鹰？”
　　“给我看看呗，又不会少一块肉掉一根羽毛。回去给你个汉堡嘛，我让伊万买。”
　　
　　阿尔弗雷德这次没有注意到王耀眼中的坏笑之意。虽然疑惑不解，但是想到可以免费坑一个汉堡，他最终选择向熊猫低头。
　　所以就当背后翅膀完全出现，整个人变为一只巨大的白头鹰时，阿尔听见了后面传来一声惊天地 泣鬼神，简直震撼人心震耳欲聋，如同天雷轰顶的——来自北方猛兽的震声怒吼。
　　简直吓坏方圆七百里的声控灯。
　　
　　“卧槽你吼那么大声干嘛？！”还停留在白头鹰形态的阿尔弗雷德转头怒吼，“我他妈——我又不会吃了他！！”
　　“那你骗他下楼干嘛？！”变成白色巨熊的伊万杀气滚滚，仿佛已形成了实体化，“你还变成白头鹰欺负他！！阿尔弗雷德·F·琼斯，你做鹰还能这么阴险？！”
　　见伊万已经冲了过来，阿尔弗雷德吓得瞬间扑打翅膀飞到低空。他往下看，伊万已经作势一跃而上欲将将他拖下来时，他终于忍不住大吼：“伊万·布拉金斯基你特么看清楚一点！熊瞎子吗你？！明明是你口中这只可爱的熊猫自己要求我变成白头鹰的！”
　　“你就吹吧。”伊万恶狠狠地看了上空的白头鹰一眼。本想继续上跃，但看到墙角此时孤零零的，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的熊猫，伊万毅然选择化为人形将王耀抱了起来。他白了阿尔弗雷德一眼，“等着瞧吧，死肥鹰。”
　　
　　“操。”阿尔弗雷德在危机解除后落地化为人形，“王耀我是记住了，他妈的，人小鬼大。”
　　他至今都无法忘却，在伊万怀中时熊猫对他做的那个该死的鬼脸。
　　
　　（6）
　　王耀说关我屁事，活该你作为一只大型猛禽没有点警惕性。
　　
　　（7）
　　伊万捡到王耀是一年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刚搬来这个公寓住，和邻居阿尔弗雷德·F·琼斯这个白头鹰先生一直处于冷战状态——鸡毛蒜皮大事小事，有事没事牵出来吵吵。吵了半天就加了微信吵，两人为了彼此不见面基本都很少出门。
　　别问为什么他们关系那么差，问就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熊和鸟会过不去。
　　
　　这不是重点。
　　这只是一个小契机。
　　
　　那天伊万·布拉金斯基同志以顽强的毅力和敌军阿尔弗雷德·F·琼斯同志决战一夜励志不把对方骂到离线睡觉决不罢休，两人互发信息开始暴躁骂人，发誓天明之前不分出胜负谁也别想活。
　　然后两人就真的从晚上十点吵到了凌晨五点半。
　　
　　伊万当时觉得真的很困，但是不服输的意志始终让他的手噼噼啪啪飞快地敲打键盘。“死肥鹰你咋不上天呢？你不是有翅膀吗你不是能飞吗你干嘛不飞啊？翅膀折断了还是怎么的要不割下来炖了？——我家刚好想养只小动物，你不如把羽毛拔了给我做窝呗？”
　　“蠢熊你以为你有多能耐？还不过是个北极熊！你再可爱能有大熊猫可爱？我翅膀就是被自己吃了也要用骨架掏了你。草，就你还想养只动物？我和物业投诉死你你明夜无家可归。”
　　所以就是这么扯出了一个关于“养一只小动物”的奇怪剧情。双方交战中紧贴“养动物的利弊端”与“养动物造成的影响”、“养动物对邻居的危害”以及“养动物时该如何让邻居闭嘴”等话题展开激烈辩驳。篇幅长度划动查看可霸满半个小时，双方成功将辩论时间继续延长到了六点。
　　
　　整整七个小时，手机充电也充了七小时。
　　如果不算一小时午休的话，已经三天没合眼的两个大型动物彻底精疲力尽。
　　伊万最后逞强发了一句“死肥鹰我今天就养一只回来，吵不死你也要叫死你”后手机一丢揉了揉眼睛，刚准备现出原形安稳睡觉时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死肥鹰：……卧槽你看得见窗外吗。】
　　【死肥鹰：不和你斗先，外面好像有东西在动。外形像你……是头熊。】
　　【死肥鹰：草。不会吧。】
　　
　　伊万眉头一皱，“你不会是看走眼了吧？”
　　
　　【死肥鹰：你个熊瞎子视力能有我好？这好像是一只熊猫。】
　　【死肥鹰：下去看看吧，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于是两人火速更衣冲下大楼时，终于看清了那个蜷缩成一团紧闭双眼的生物。
　　
　　黑白相间，真的是一直熊猫。
　　
　　（8）
　　当场就被震惊了的伊万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阿尔弗雷德在一旁更是懵了。
　　熊猫？？
　　熊猫？！！
　　中/国国/宝大熊猫？！！
　　
　　“……我今天就不该和你斗那场嘴。”阿尔弗雷德嘴角抽搐着，“得，千年难得一见的大熊猫被我俩捡着了。怎么办？抱回家？——总之我不养，我家没这个条件。”
　　“你也不会养啊。”伊万白了他一眼，摘下围巾摊开。凌晨六点天不算是亮的，冷风呼啸透过他的布料。人形之下他的身躯并没有过多绒毛覆盖，这让摘下围巾的他打了个寒颤。他蹲下身去，将围巾铺在熊猫的身上，随后将熊猫裹成了只小粽子抱在怀中。“毕竟你只是只没用的鸟，熊类还得熊类养。”
　　“这时候就别想着和我斗了。”阿尔弗雷德双手环抱在胸前——显然，他也觉得冷了。“这么冷的天，大熊猫……幼崽在外面也不容易活。太容易生病了——好吧我觉得你手上这只已经病了。还是太小了，他现在估计只有你兽形状态下的四分之一点大。你倒想想怎么办吧，要不要送到保护中心去？”
　　感受到熊猫身躯隐隐发颤，伊万将熊猫抱得更紧了些。“得了吧，保护中心也不见着有什么用。而且这只熊猫送到保护中心去不得掀起社会狂澜？你能想得到千年不见的生物突然降临后造成的影响吗？
　　“再说了熊猫也是熊，我也会养啊！家里不是有几本书吗我照做不就好了！
　　“我不相信保护中心，什么破地方。说得好听，不就是把动物禁锢起来吗？！
　　“他太小了，不行！！”
　　
　　面对伊万的突然炸毛，阿尔弗雷德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对话。
　　
　　“想养就直说吧。”
　　“对，我想养。”
　　
　　阿尔弗雷德：退出聊天。
　　
　　（9）
　　在寒冷中意识无限昏沉后，感受到温暖的王耀终于睁开了眼。但眼前的事物吓了他一跳——两个人的脸和他凑的很近，其中头发明显偏白的那个人更是满脸微笑。
　　真实的惊吓，这让王耀下意识摆出防御姿势，却发现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和包粽子没有太大的差别。手脚都被限制住了，刚睡醒后妖力也不是一下就能恢复过来——况且这几天被后遗症整得挺惨，妖力还使不出来。
　　
　　“我就说你给他捆得太紧了。”那个金发碧眼的人对另一人吐槽道，“你看你把他吓得……给他放松一点。”
　　“要你管。”白色头发的人一脸烦躁，但是还是给他放松了一点，“好乖的崽啊……要不要给你喂点奶？”
　　
　　——？？？不用了谢谢我不想喝奶，我一千岁了请不要迫害我这个孤寡老人了好吗。
　　千岁老妖一脸诚恳地看着伊万，然后伊万很诚恳地看回了他。
　　“啊真的要！万尼亚给你泡一杯去……”
　　
　　——……不是，这熊瞎了。
　　然后一脸呆滞的王耀看着一脸高兴的伊万无视一脸惊恐的阿尔走向了厨房。
　　——不是？你哪来的奶粉。
　　这个王耀心底的疑问被阿尔弗雷德同样问了出来。得到的回复是“前几天特价我妹让我买了，我也不知道干嘛，她说肯定会有用。”
　　最后他烧热水的时候还补充了一句：“真是个预言家。”
　　
　　（10）
　　对于阿尔弗雷德而言，伊万这不亚于养了一尊神象。
　　还是活生生的那种。
　　
　　那天伊万和他捡回来一只熊猫崽。
　　那天他满心欢喜以为真的发现了新熊猫崽。
　　那天他在惊吓之后发现了更惊讶的事。
　　
　　“你会说话吗？”阿尔弗雷德尝试对这只熊猫友好，“我是只白头鹰，叫阿尔弗雷德，给你冲奶的憨批是只北极熊，叫伊万·布拉金斯基。我觉得如果你能说话，你最好给自己起个名字——我不确定那头北极傻熊会不会给你起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像‘喀秋莎’这种……虽然这是女孩的名，但是你毕竟是中/国的动物，还是自家名字好听。”
　　阿尔弗雷德像是对王耀说，又如同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大堆——或许是以为王耀听不懂，阿尔弗雷德七个小时没有休息的大脑便开始胡乱了起来。
　　“我给你起名字也可以啊——像什么‘甜甜’啊这些中/国叠词……或许尝试一下我们家的取名方式？我给你我表哥的名儿也行啊——”
　　
　　“不了……我有名字。”王耀实在听不下去了，没忍住便张口说了句话，于是意识到问题了以后已经来不及捂嘴了，下一句话脱口而出：“我叫王耀。”
　　阿尔弗雷德刚刚还疲惫的神情瞬间精神焕发——是那种受到惊吓后，浑身吓清醒了的精神焕发。
　　“？你叫什么。”
　　“王耀……”
　　“什么？”
　　“王耀。”
　　
　　阿尔弗雷德想了半天，事大了。
　　这不是熊猫宝宝那么小就会说话的问题了。
　　这是很可能招了神进家门的问题了。
　　
　　他看着厨房还在研究冲奶的背影，心中一颤。
　　
　　——天下叫“王耀”的大熊猫只有一个。
　　千年前就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作为四大守护神存在着的，妖力最强大的那一只熊猫。
　　就叫王耀。
　　
　　（11）
　　王耀其实伤得很重，但这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后遗症，他来到伊万家完全就是一个由后遗症引发的小意外。
　　
　　百年前有一场战争，一场动乱。他是这世界四大最古老的守护神之一，力可通天下地，是一生都要守护世界的人物。
　　可后来那场战争却是险胜。
　　三个守护神彻底消失，他却幸运地躲过了死亡的命运——“天下不可没有守护神，即便是失去能力的守护神。”他对自己说。最后的妖力保护着他，一百年内他都在修炼——受伤太过严重，最终他还是留下了所谓的“后遗症”。
　　后遗症带给他的最恶劣结果，就是妖力会在随机时间内产生不稳定现象。这没什么，新世界的守护神早有内选的新成员。再者，如今天下太平，守护神的职位要了又有何用呢？
　　
　　只不过是这世界上最后的熊猫将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而已。
　　
　　那天王耀感觉得到后遗症的发生，可他想不到的是，凌晨五点时，他心情郁闷在无人街道上散步时，——那该死的后遗症才发作。
　　再也绷不住人形的王耀缩成一只熊猫瘫睡在街上，寒冷的风吹过幼体的绒毛。
　　
　　如果没有伊万和阿尔弗雷德，这或许是个物种灭绝的悲惨故事。
　　
　　（12）
　　你问后来？
　　
　　后来一切都好。王耀莫名其妙被伊万当作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天天被竹笋嫩竹供养着。他真的不喜欢喝奶——这总让人有种被过分亲密了的感觉，毕竟自己真的不是个小孩。
　　
　　“阿尔弗雷德这个混蛋……我会让他这个月都别想交够水费！”
　　熟悉的场面同样的地点，王耀抬起头看着这位双手紧握快把手机捏爆了的，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北极熊伊万，嚼吧着新鲜的嫩竹心底下默默叹气。他咽下美食后站了起来，两只前爪扒拉着床铺，后脚一瞪用力爬上了床贴在伊万身边。
　　松开了可怜的手机，伊万腾出手来一把抱起了仅有自己四分之一大小的熊猫举在空中。“还是你可爱。”他端详许久，吐出一句话，“小耀啊——还是你可爱。”
　　“呜……”王耀把头扭到一边去——现在是可爱，不过若见了自己当年威风时期……他不知道伊万会不会还认为他可爱。
　　或许会？毕竟一百年前确实有个小崽子叫过他可爱，说起来很巧——那个孩子也是头北极熊，和伊万同一个品种。不过过去太久，战后记忆受损，他不大记得那孩子长什么样了——更别提那孩子的名字，他是一个字不记得。
　　
　　他只知道战乱前有一个孩子误打误撞迷了路，为了护送他去安全的保护区内，王耀一把将那孩子抱起便飞速前进。怀中本哭闹的孩子安静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他。那时王耀为了确认孩子的情况低头看了一眼小孩——他本没多想。
　　那孩子却顶着两只因妖力不足无法收起的熊耳朵，伸出手用孩子的小手掌摸了摸王耀自己的脸颊。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大熊熊——可——爱！！”
　　
　　他忘记了那孩子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但那却是世界上最纯净的眼睛。
　　
　　“所以阿尔死肥鹰为什么要叫你‘王耀’啊……”伊万露出无奈的表情，把熊猫放在自己的腿上，“这不是前任失踪守护神的名字吗？……你又不可能是前任守护神。”
　　——我是，只不够你认不出来啊。
　　王耀趴在伊万的腿上默默想，为什么连阿尔弗雷德都难看得出来，伊万却始终不知道呢？因为鹰的视力比熊好吗？——得了吧，就算伊万真的是熊瞎子也不可能瞎到这种程度啊。
　　“不过叫王耀也挺好——像个太阳一样。北方的冬天很冷的，没有太阳的话，就不会有生命出现。”伊万想了想道，“北方的冬天像是要吃人般，抓住你就会让寒冷侵蚀你的五脏六腑。我小时候就是在北方度过的，在那场战争发生时我才一百岁。有个人救了我，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确确实实把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可是那时候我还太小啦，什么都没记清。硬要说的话，那个人好像很强大——很强大，似乎拥有的是守护神的力量……小耀？”
　　
　　此时王耀已经闭上了双眼，打起了盹——不是他不想听伊万讲话，他昨夜看了一整晚的经典邻居跨房间对决，手机发出的噪音吵得他实在睡不了觉。正巧伊万的大腿是个休息的好地方，迷迷糊糊的，很快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自然也没细听伊万讲了些什么。
　　“所以你还是听不懂嘛……”伊万叹气，把熊猫放回窝里盖好被子，“……算了，和你说也没用啊。”
　　
　　他脑海中不觉会想起当年，那个从死亡线上救回他的，却没能记住的，转身就走的，
　　——一百年前那个模糊的影子了。
　　
　　（13）
　　“你要走了。”
　　
　　当那个声音无数次出现在循环的噩梦中时，王耀再一次睁开了眼。他知道现在是深夜，绝大多数居民休息的时间。身旁的白色巨物睡的很沉，——显然伊万是又懒了，在自己多次爬出窝后终于屈服，直接把自己搬上了床。均匀的呼吸正告示着，伊万此刻极有可能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中。
　　按常理来说王耀此刻睡得应比伊万还要安稳，可是近日连续几日都做着同样的噩梦，反反复复无数次从这个无形的囚笼中逃脱。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就能发觉，这个梦境一次又一次地袭来，在无声之中干扰着他的理智。
　　
　　“你要走了……”
　　那个声音告诉他，他要走了。
　　茫茫的白色雪原中是黑夜笼罩之下寒冷的极域，他却能从另一个视角看见自己。他看见自己穿着的是百年前的那套如今已不知被自己丢往何处的战袍，腰间别着一把剑。样子是足够威风凛凛——可是神情却又是无端的忧虑。
　　你在忧虑什么？——我在忧虑什么？王耀自问，有什么好让自己忧虑的？
　　一百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会梦见过去的自己？
　　
　　现实中他看着伊万熟睡的背影，那句“你要走了”在脑海中无限循环。
　　“吵死了……”他甩甩头，“真的吵死了……”
　　谁会离去？是他还是伊万？为什么会离去？为什么要走？——这个奇怪的梦境带来了众多自己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但这几天中，他却发现自己确实不同于以往。比方妖力愈加不稳定，比方梦境中的无限循环，比方自己毫无由来的烦躁忧虑。
　　
　　我真的要走了。他抬起头，或许呢？
　　
　　“你只是靠信念和妖力侥幸存活下来的弃子。”梦中的声音说，“总有一天，你要回到你该回的地方。”
　　
　　（14）
　　伊万没有王耀想象中睡得那么香甜，他的梦未必是美好的。
　　他同样梦见了雪原，那是他小时侯居住的雪原。大概是一百年前？——伊万想，这是他唯一记得清楚的一段儿时记忆。
　　除了风就是雪，没有温暖。所以当那场战争开始时，他并不想逃跑。逃跑没有任何用处。他不是士兵也不是守护神，他只是普通的一届平民。他的父亲战死，哥哥们不知所终，母亲早就和自己失去了联系。对于他来说，色彩早就成了白色与黑色。
　　
　　但是他看到了一抹红色，不是血的颜色，是鲜艳的，如同梅花一般灿烂的红色。那抹红色染进了他的眼中，染进了他的心。
　　那抹红色就这样在黑白中抱起了他，然后带他去往了安全的世界。在这个梦境中他重演着过往的记忆，百年前的一切重新在脑海中上演。他看着那人的脸庞，然后伸出手，摸了上去。
　　
　　“大熊熊——可——爱！”
　　
　　或许是真的可爱吧，伊万不知道当年的自己为什么这么说。那人是一只熊，但是是什么熊他不敢确定——或者说不敢承认。
　　是熊猫，他的潜意识告诉他。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熊猫是谁？四大守护神之一啊，战场英雄的存在啊。
　　这抹光就这样照了进来，他却不愿意相信了。
　　
　　当梦境结束时他也醒了，尚且昏暗的夜告诉他时间还早。
　　王耀还算错了一件事。
　　
　　那个夜晚，两人都没有得到安稳的睡眠，也都没有一觉睡到天亮。
　　背对着他的北极熊早就醒了。
　　
　　（15）
　　“小耀，你是不是要走了？”
　　当伊万问出这句话是王耀先是一愣。他企图用嗷嗷的幼稚声蒙混过关，可伊万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不用骗我啊，阿尔弗雷德已经和我讲过了，——关于你的身世。”
　　“靠……”王耀一个没忍住骂出了声，“阿尔弗雷德你真是好样的。”
　　
　　“？你真的会讲话？！”伊万突然换上了一幅惊恐的表情，“我只是唬你的……不对啊你以前不上套的，怎么今天突然就……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去你的夺舍！好的不学学坏的，视力没变好，这颗心倒是日渐狡猾了。
　　
　　“事到如今我还是和你讲吧……”思来想去王耀决定承认，“我本名就是王耀，和前任守护神一样的名字。用不着惊讶，因为我很可能就是。”
　　“可前任守护神不应该已经……”
　　“史书上这么记载你也不能全信啊，那只是没找到我的下落而已。”王耀轻轻叹气，“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前任守护神。可是我的力量早就不如从前那样强大，——你要知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因强大信念侥幸存活下来的弃子。可以说你养我这么久，也只是强撑了我几年的性命。当然，如果你不救我……我很可能在一年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吧。”
　　“所以你是为什么要走？”伊万问，“我听到你说的话了，晚上很多时候都能听见你的梦话声。虽然很难分辨，但是我听了几个晚上终于听懂了——你要去哪儿？”
　　“我还能去哪？”王耀苦笑，“去到我该去的地方。”
　　
　　我该去的地方是哪儿？
　　我不知道。
　　
　　“伊万，我告诉你吧。我有后遗症，是那场战争留下的。只要这个后遗症再发作一次，我可能就真的要离开了。”王耀说。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黑白的绒毛映射着金光，“而这个后遗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可能是明天，三个月后，或者现在。
　　“当然当然，这个后遗症如果我挺过了最后一次——假定这是最后一次，那我就算是获得了重生。但这个几率微乎其微，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挺过。”
　　“所以这次你是一定要走么？”伊万突然问，“我想帮你。”
　　“帮？我什么要帮？”王耀疑惑，“我对于你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感情吧……你大可将我视作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陪伴品。虽然这样说很伤人心，但是……”
　　“我不会的。”
　　伊万的语调突然坚决，这让王耀想起当年那些将士发誓保卫人民时的场面。“你救过我一命，我不可能抛弃我的救命恩人。”
　　这次王耀彻底懵了，“我救过你一命？”
　　“救过，在最后一场战争的时候。一百年前我还是个挺小的孩子，我记得有个很强大的人救过我。那个人是个守护神，和你的气息很像。”
　　“这么说来我确实记得我救过一个小孩子……那个小孩还戳着我脸说我‘可爱’……等下，不会就是你吧？”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
　　
　　真的是你。
　　
　　（16）
　　讲个故事吧。
　　
　　一个守护神看见了自己应该守护的孩子。
　　
　　可谁都没有抓住谁。
　　
　　（17）
　　阿尔弗雷德说最近真的无聊。
　　外面突发病毒感染，这让城市的口罩几乎是一抢而空。外面如此危险，手速不够的阿尔失去了外出游玩的权利，只得待在家中和手机作伴。表哥亚瑟在短信中吐槽隔壁花孔雀弗朗西斯几乎要把这栋楼都闹得要拆迁了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才发现隔壁伊万·布拉金斯基家竟然如此安静。
　　这不像以前的他，简直安静过了头。于是几条短信轰炸过去，收到的答复都是“没空，晚点聊。”或者“死肥鹰烦不烦，现在不方便。”
　　要不是这几天居民均不外出，他都怀疑是不是隔壁来了个妹子。
　　
　　阿尔当然不会知道隔壁真的是个大型双修现场——某个伊万拿着一堆冒死从各处买来的药材煎着药，床上坐着的熊猫盘腿而坐——这次的熊猫是半人形状态的熊猫，王耀在多次思考博弈后决定给伊万看一看自己的真实面容。
　　于是伊万更加确定了这盛世容颜就是当年的守护神。
　　
　　“控制火候，伊万。坚持今天最后一天，今晚一切都结束了。”
　　
　　伊万在厨房和王耀隔空喊话：“知道了！”
　　
　　当最后一碗药端入桌上的时刻，王耀觉得仿佛身在战场一般难受。
　　他咽下了那碗奇苦的药。
　　
　　（18）
　　阿尔弗雷德对表哥哭着说自己被虐了，可亚瑟并没有一丝安慰反倒笑得特别开心。
　　“哥你清醒一点，我隔壁两个简直神精病啊！”阿尔弗雷德欲哭无泪，“前几天还是可爱小熊猫，这几天突然成了个人啊我接受不了啊！！”
　　“习惯就好，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阿尔弗雷德说我是早就猜到了，可没猜到熊猫竟然有那么好看啊。
　　
　　（19）
　　夜晚静悄悄的，房间更是安静。伊万在被反锁在门外三小时后拿出钥匙，按照协定打开了门。
　　三小时，是死是活全靠三小时。他屏住了气，想象着所有他幻想过的结局。
　　
　　而一身红衣的王耀披着柔顺的长发对他笑，“伊万。”
　　
　　声音很轻。
　　他抱住了他。
　　
　　【全文完】
　　
　　（20）
　　嘿，讲个故事吧？
　　
　　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有了一个好的结尾。